愛猶不及

在哭牆祈禱的哈雷迪猶太教徒

筆者:老旭暉

大概十年前,從以巴地區回港後,剛好遇上在堂會作讀經分享的機會,經文是出埃及記第一章。筆者於是借此機會談及在當地的所見所聞,並帶出被壓的與欺壓人的身份,是可以隨時間地點環境而改變的。話才說完,那位在時代論、基督教錫安主義中成長的傳道人隨即連珠炮發,數算筆者的不是,並指在講台上應「宣講聖經」。

上幾輩的華人基督徒,特別是福音派,很多都深受時代論及基錫主義這些曾被視作「聖經真理」的教導影響而先入為主地有著「親以崇猶」的取態。此外,近年「希伯來尋根運動」(The Hebrew Roots Movement)的興起,亦再一次加深基督徒對猶太人及猶太文化的敬仰。誠然,教會這個可說是歷史上其中一個迫害猶太民族最多最深的群體,若能從昔日的過錯中糾正過來,本應值得稱許鼓勵。然而,假如這種「尊崇」是從對聖經的誤解甚至乎扭曲而產生的話,卻又是矯枉過正甚或演變成異端邪說。

說到底,從基督教立場而言,我們相信舊約的律法、禮儀等只是新約基督的影兒(來十1、西二17),而前約當中的種種應許,均已、將在耶穌基督裡成就(加三16)。福音所傳給的,先是猶太人,後是外邦人。反過來說,外邦人和猶太人也同樣需要福音,認識耶穌。任何認為某民某族某國在上主內有另一計劃的,都與耶穌和使徒們的教導有所抵觸。

再者,從人類學來看,怎樣才算為「猶太人」,本身亦存在不少的爭議。即管在猶太圈子裡,正統派跟改革派的標準也已不一樣。猶太身份是如何從聖經中的父系制度轉變成母系制度的,也眾說紛云。另一方面,當代的半民主政體「以色列國」(State of Israel),和「舊約中的以色列」(Biblical Israel),以至新約中「神的以色列民」(The Israel of God,加六16)之間的差異,更是我們需要小心分辨的。

然而,最諷刺的是,部分基錫主義者雖然喜歡「引經據典」,卻可說是最不尊重聖經的人。他們喜歡將聖經和當代事件對號入座,卻無視經文的時代背景、寫作體裁、前文後理,斷章取義地解釋,穿鑿附會地「預言」。昔日的時代論者繪形繪聲地說著「哈米吉多頓」大戰會這樣那樣,多少猶太人會在這場最終之戰死去,到今日以色列國北面的黎巴嫰和敘利亞都自顧不暇,南邊的埃及和東方的約旦又已跟當代的猶太邦國簽定和議。有著美國強力支持的以國早已不是處於存亡之秋的「大衛」,而是中東軍事霸主的「歌利亞」了。

去年六月的時候,當地著名的《國土報》刊登了一篇題為〈在這島國上為以色列大發熱心的基督教錫安主義者〉,談及基錫主義在台灣的狀況與發展,當中似乎有增無減之勢。在彼岸香港,基錫主義以及相關的末世論卻已因這兩三年的種種事件而乏人問津。上年初,擁有 45 年歷史的「以色列福音差會」(Christian Witness to Israel)為避免令人誤會他們關注的是中東政治及土地問題,亦已改名為「國際猶福差會」(International Mission to the Jewish People)。

曾有一位牧者如此說:基督徒的一生是需要不斷的增添,不斷的刪減。弟兄姊妹們,我們在自己的生命中增添的是甚麼?刪減的又是甚麼?是要高舉民族主義家譜血緣,還是提倡公義和平及捨己之愛?先知說,父親即管吃了酸葡萄,兒子的牙也不會酸倒的,過往華人教會過度浪漫化猶太民族和猶太文化的作法,是時候休止了嗎?我們又有否能力及決心重新審視和思考自己在猶宣的動機和心態,以真誠的愛去接觸他們,而非視他們為末世計劃中的棋子與工具?

原文刊於《校園雜誌》2021 年 9、10 月號〈解密基督教錫安主義──再思我們與以色列的距離

發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