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巴勒斯坦可持續發展研究所創辦人關思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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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關思賢(Mazin Qumsiyeh)
訪問:老旭暉

我是關思賢,在伯利恆大學擔任教授,以全職義工的身份工作,自巴勒斯坦生物多樣性與可持續發展研究所(Palestine Institute for Biodiversity and Sustainability)成立以來,過去10年都未有領薪。在此之前,我在美國大學任教,包括杜克大學和耶魯大學。

我的專長是生物和醫學遺傳學,亦涉獵人權、環境正義等領域,以及建設和平、處理衝突等問題,並為此獲頒了不少獎項。最近,我還因致力建設和平而被提名諾貝爾和平獎。

很多學者在海外發展事業後就不再回來。為甚麼你會選擇回歸故土,成立巴勒斯坦生物多樣性與可持續發展研究所和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Palestine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我們成立巴勒斯坦生物多樣性與可持續發展研究所,是因為人類需要可持續發展的人類與自然社區。當然,這不限於巴勒斯坦,更是牽涉全球各地。諸如氣候變化、污染、棲息地被破壞,以及種種對環境的影響。誠然,當衝突、戰爭,以及環境破壞處處進迫,我們更加需要可持續發展的人類與自然社區。

我從少就深信如此。我熱愛自然、熱愛人類,而人類決不能在與大自然隔絕下生活,所以我們希望保護大自然、保護動植物,共同分享讓大家同活同在的地球。

這就是為甚麼我和太太在2008年,也就是16、17年前從美國歸回,成立研究所,叫我們能在這些領域努力。我們透過研究、教育、保育和社區服務去達至這些目標。這四個項目基本上就是我們邁向可持續發展的指引,也是為甚麼我們將研究所定名為巴勒斯坦生物多樣性與可持續發展研究所。

我們發現這需求甚大,甚至比預期的還要多。儘管作為生物學家,我知這有確實需要,但原來社會對這些項目的需求遠超所想。

結果,我們在這裡創建了包括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希望綠洲,就如你所看到的自然歷史博物館收藏之始,其中包括自然遺產和文化遺產。我們也跟社區合作,確保農民能夠為自己生產和出售高質食糧,有可持續的糧食產業。這不僅是糧食自主,同時也保護大自然,不破壞環境,避免使用會致癌的農藥及殺蟲劑。

這只是我們為確保人類與大自然和諧共處而進行的數百項活動之一,這在伯利恆內的綠洲工作。

眾所周知,伯利恆是被圍牆和檢查站包圍的隔都(ghetto),人們活在以色列殖民和佔領制度底下。我們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搶走、大部分的水源亦被奪去。這裡的原住民過著非常、非常艱苦的生活。

因此,我們嘗試讓他們看到,即使在有限的土地和自然資源下,我們仍能對自由、未來、人之尊嚴和自決抱有希望。這就是為何研究所是播散希望的地方。又或者說,它是我們巴勒斯坦艱苦生活中的希望綠洲。

你談到殖民和佔領制度的影響,能否再詳細解說一下?

世界各地的殖民者總是在破壞環境、消滅原住民。以歐洲殖民北美為例,有多少原住民被消滅?北美洲本是多種族、多文化、多宗教、多語言的社會,當這些都被摧毀、破壞後,美利堅合眾國才得以成立。

類似的事情也曾在澳洲發生,原住民的結構……同樣事情反覆發生在許多地方。事實上,地球上每個國家都有殖民者,而其中大部分當然是歐洲人。

基於某些原因,歐洲是盛產殖民者之地。以南非為例,殖民者來自荷蘭和英國。他們不僅破壞原住民的社區,也破壞了大自然環境。

舉例來說,澳洲和北美的歐洲殖民者帶來了許多入侵物種(invasive species),他們破壞河流、破壞原生森林、種植歐洲樹木,帶來入侵性的動植物物種。

同樣之事也在巴勒斯坦發生。歐洲殖民者——那些相信建立猶太邦國是美事的猶太人——想要改造在1948年之前,在以色列建國之前,在巴勒斯坦的多宗教、多語言,這多至四十四種語言的地方,想要消滅我們。

今天,在全球一千五百萬名巴勒斯坦人中,有八百五十萬人是難民或流離失所。這還未包括過去16個月(編按:訪問於2月進行)來自加沙境內,以及現在西岸杰寧難民營的難民。

他們還做了甚麼?他們破壞大自然。當他們在1948、1949和1950年將五百多個巴勒斯坦村鎮連根拔起時,也破壞了四周的土地,包括原生樹木,如橡樹等野生樹木,以及橄欖、無花果和杏仁等家種樹木。他們破壞這一切後,然後就種了一種樹——松樹——這種單作(monoculture)破壞了我們的環境。

他們又挪用約旦河盆的水——她過去每年流量達十三點五億立方米,現在只剩下二千萬立方米。她不再是條河流,幾乎連溪都不是,人一跳就可跨越。這種行為不僅破壞約旦河流域之人的棲息地,也破壞了約旦河流域的野生動物之棲息地。

當然,還有加沙的種種毀壞。我們剛做了有關加沙樹木覆蓋的研究——在加沙北部,九成四的樹木覆蓋在過去的15、16個月中被殖民者破壞了。與此同時,生產糧食的溫室亦被破壞,其中包括加沙市內以及周邊的所有溫室。

在加沙南部,破壞雖然較少,但卻仍然持續、不斷。衡量破壞程度並進行研究非常重要,也是我們所作的。但同樣重要的是進行修復,而這亦是我們研究所所作的——為人們提供恢復、復原和重生之力。

特朗普上台後,情況似乎變得更壞。現在你對這裡有何希望?國際社會、世界各地的人可如何支持這裡的和平工作?

我們可以花好幾個小時討論種種壞事,以及壞人正如何計劃進一步破壞地球。舉例來說,特朗普樂見亞馬遜森林被破壞,包括原住民被消滅。他退出了《巴黎氣候協議》,樂於使用化石燃料,逾多逾好。

我們也可以無休止地討論內坦尼亞胡、特朗普,還有之前的拜登等,正在做些甚麼去破壞地球、消滅我們。全球各地的原住民正被這些領袖消滅。

但我們也可以討論普通人可以作的,普通人也可以造成巨大改變。我們經已看見全球各地正在起義,人們——特別是年青人——正朝不願見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方向邁進。

我們想要的是平等、正義、人權和可持續發展的環境。大家動員,締造變革。

像特朗普這樣的貪婪領袖其實也正愚昧地參與其中,他剛對加拿大和墨西哥等鄰國宣戰——基本上就是經濟戰——這將加速美以帝國的消亡,因為以色列遊說團體——即華盛頓的錫安主義說客團——實際上才是推動美國外交政策的人。

因此,特朗普和內塔尼亞胡之流,只會是成就無可避免之事——由世人推動、視可持續發展為關鍵之未來——的「加速師」。

其它地方的人可以怎樣幫助我們?加入我們,一起奮鬥,無論你身在何方。如我所說,本地行動,全球思考,加入我們。你也可以來這裡當義工,我們會為到來的義工提供食宿。但你也可以在遠方參與義務工作,與我們一起在全球各地締造變革。

你可以寄電郵到info@palestinenature.org。無論是媒體、影像或電腦,或是任何你可以做到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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