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的文學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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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人的文學出口」(Eva Kwan)

作者:老旭暉

記憶中有人曾經說過,「我們對猶太人的歷史很熟識,但對巴人的歷史很無感」(來自記憶,未有筆錄,可能有誤)。

昨晚承蒙錯愛獲邀在城中讀書會替張翠容女士主講的「巴人的文學出口」做主持,在過程及答問環節中再一次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筆者並非文學人,思維曾經也許跟不少香港人一樣,非常現實:誰對誰錯、那方有理、責任誰屬,又或者,靠那邊站對自己最有利.……文學人將簡單小事化成長篇大論的能力,對想要知道「事實」、「歷史」的人來說,性價比往往不及數字、地圖來得實際。

自己首次接觸巴勒斯坦文學,是當年編著書籍時,為想要書內有不同聲音,特意去找他們所寫的東西,並無意中找到了達為希(達爾維什)的《牢房》。他在詩中描繪被困之人,身體仿如隨詩到處遊歷,而負責繫上枷鎖的人,卻反被囚於四壁之內。描繪的除了是個人,也許亦是在述說兩個民族的當代經歷。

以詩代表巴人聲音,也是想要告訴讀者,他們並非都是刻板印象中的好戰、恐怖分子,又或是「被宣傳」下懷著幾千年怨恨,終日只想要殲滅對方的未開化之民。

說到這裡,筆者也必須替猶太人說句公道話:他們並不是某些親巴人士眼中,都是與生俱來的殘暴貪婪之民。特別是以色列猶太人切身處地的恐懼,即管將政客們擺弄之因排除在外,仍是非常真實,不可忽視。我們需要有意識地嘗試走進巴人的心境,同時亦需有意識地走進猶太人的心境,這樣才可深入全面地認識種種。若然是有心想要為當地和平出一分力的人,如此去作在筆者看來更是必須。

納克巴後的巴人文學,就如講者所言,有著抵抗文學和流亡文學兩種特質,前者重建民族認同,後者反映流亡苦痛。無可否認的是,巴人的民族身份,在某程度上是對錫安主義的一種回應,俗啲講就是「迫出來的」。這不是說他們從來沒有與周邊阿拉伯文化相異之處——將所有說阿拉伯話的人打造成鐵板一塊,跟將所有會說粵/國/普語的人視為一模一樣,是簡單而又錯誤的認知。

民族身份是如何建構出來,人類學家已作過無數論述,各地各民也有其背景歷史。不論是猶太人、巴勒斯坦人、英國人、美國人、中國人、台灣人、烏克蘭人……甚至乎香港人自己,不也在過去幾十年不斷探索且仍在探索之中?

在《我看見了拉姆安拉》中,巴爾古提對流亡之苦的描繪,並不煽情卻又令人感慨萬分。當然,他講述的大都僅是自身經歷,然而卻又不時能帶讀者從他的心窗走進宏觀大局,看到一整代巴人的流離故事,絕非僅是個人感覺良好的雞湯文。他的文字,有血有肉,確確實實的能令人對巴人的歷史有感。

到答問時間首位提問者發出的質疑:巴爾古提著寫此書,當中會否也想要作為巴人的「宣傳機器」?或許這就是人們多年耳濡目染後對巴人歷史無感的原因之一:他們所做一切都只是為自己博取同情、抵毀對方、不值一提。

筆者不是巴爾古提心蟲,無以得知他曾否這樣想,然而,筆者看到他的內心掙扎,也對自己同胞作出批評,絕非大外宣的一面唱好。再者,若然有人想要這樣去想,也需以同樣心態去看對家著作,不然就正正落入薩依德提出的東方主義之中(然而薩依德亦有其限制,他日有機會再談)。

或許,巴爾古提其實只是在書寫自己。又如另一位回應者所言,他可能就是為「人」而寫。

無論我們如何在知識之海浸沉,反覆論述討論,始終不免帶著自己的人生包袱,有著自己的盲點。文學人要做的,就是在天地之間坦然而寫,讓作品自己跟讀者對話,令彼此人生更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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