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這裡沒有猶太人,也沒有巴勒斯坦人。一億年前,這裡有的是恐龍。十萬年前,這裡有的是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s)。一萬年前,像我們這樣的智人(Homo sapiens)到達這裡,但我們所知的民族還未出現。那時沒有法國人或德國人,也沒有猶太人或巴勒斯坦人。
時間建構了民族。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究竟是何時被建構出來的,仍充滿爭議。但真正重要的是,現在這兩個民族都立存於此。遺憾的是,我們中間有太多人拒絕承認這一非常簡單的事實:這裏既有猶太人,也有巴勒斯坦人,而兩者都與此地有深遠的歷史和精神聯繫,兩者都有權存立其中。
以巴衝突的痛苦真相是:雙方都害怕對方想要消滅自己——而他們兩者都對。我們害怕巴勒斯坦人想要令我們消失的想法是完全合理的,而巴勒斯坦人害怕我們想要令他們消失的想法也是完全合理的。這不是庸人自擾,而是現實。
哈馬斯在其憲章中表示,「約旦河與地中海,從北部納庫拉(Naqoura/Ras al-Naqurah)至南部的拉瑞拉瑞(Umm Rashrash,即現今埃拉特﹝Eilat﹞)之間的土地,只屬於巴勒斯坦人」,它否定猶太人與這片土地有任何關聯或權利。而現時以色列政府的其中一個關鍵原則,是「猶太人對以色列全地擁有唯一且不可侵犯的權利」。
雙方都認為此地僅僅屬於自己。不少巴勒斯坦人很認真的問:「猶太人跟耶路撒冷有甚麼關係呢?」同樣地,不少以色列人也真心相信:「根本就沒有巴勒斯坦人。」他們有眼,卻不能看。有耳,卻不能聽。我們從何理解如此離地的思維?
事實是,現實通常是複雜而廣闊的,但我們的心懷卻是又狹又窄,而將種種現實塞進狹小心懷殊不容易。於是這狹小心懷會怎樣做呢?它會將容不下之事刪掉,它會說:「我容不下這事,它必須要消失。」嘗試將種種現實、整個民族刪掉,就是流血與恐懼的循環持續不斷、每況逾下的原因。
當狹小心懷嘗試摧毀自己容不下之物,它就會越縮越小、越縮越小、越縮越小,最後只剩下自己,有如螞蟻的世界一樣狹窄。但事實是,世界很大,即是是地中海和約旦河之間的這塊細小土地,也都有足夠空間容納兩個民族。這裡實際上並非缺乏地土,地中海和約旦河之間有足夠的空間為每個人建造房屋、道路、工廠、學校和醫院。
我們並非受制於土地短缺,而是心懷狹窄,但我們每一位都可以擴闊心懷。每個人都可以擴闊自己的心懷,因為每個靈魂都包含一整個世界。雙方都必須承認對方存在,併棄對方並不存在,或有天我們能令他們不復存在的幻想。只有當巴勒斯坦人和我們(以色列人)都能誠懇地說:即使有日我們有能力令對方消失也不會如此而行,和平才會臨到此地。無論自己是多麼正確,無論對方對自己作了何事,他們仍都是現實的一部分,有權在自己的家園安全和有尊嚴地生活——因為他們是人,如同我們一樣。
人與人之間有許多意識形態之爭,但我們的感受和基本需要都一樣。不論在加沙或特拉維夫、希伯崙或亞卡,人都渴求水、和平、真理和愛。我們之中有誰不需要水、不想要平靜安穩?我們當中有誰不想知道生命的真義、不想去愛和感到被愛?
問題是,要解這渴並非那麼容易。我們太多時以為可透過鬥爭尋到安穩,以撒播謊言尋找真相,以仇恨及暴力換取神的愛或人的愛,好像在火湖中尋水止渴一樣。
但現在為時未晚,戰爭非自然法則,乃在乎人的選擇。在任何時刻,人都可以作出不同選擇。在任何時刻,人都可以開始締造和平。是的,我們經已試過尋索和平,結果並不理想。那又如何?我們用戰爭(解決問題)的結果同樣也不理想,然而我們卻一而再再而三去做,而這些錯誤已將我們帶到深淵。現在是時候再次嘗試尋索和平。
請記住,發動戰爭是狹小心懷企圖消滅複雜現實之舉——和平是廣闊的,可以容納眾人。